回憶：被欺負的董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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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憶：被欺負的董媛
等我從廁所出來的時候，葉亮就靠在墻上等著我。
我嚇了一跳，整個人都呆住了。
現在正是上課時間，樓道裏空無一人。
廁所旁邊的墻很臟，他幹凈的校服就靠在上面。
“你想幹什麽？”
我腦中警鈴大作，朝後退了幾步，看到廁所水池那裏有拖把，想著如果發生什麽事情，我就跑過去拿拖把打他。
“我媽，要離婚了。”
他低著頭，吐出這麽兩句。
我松了一口氣，還好不是感情糾葛。
並非是我冷漠，這世上，有人父母離婚，有的人根本沒有父母。
在我的記憶中，完全沒有父母這一選項。不過十六七的年紀，他們不負責任生了我，把我甩給了爺爺奶奶，兩個人一拍即散，各自去打工去了。
“哦，所以呢？”
我不懂葉亮為什麽要跟我說這件事情，我和他素來沒有什麽交情，純粹是他那封沒有藏好的情書才將我倆拉扯在一起，並且我也不想和他產生任何關系。
一個我討厭的男的突然來跟我說他父母要離婚了。
我是要安慰他嗎？
還是要幫他做出選擇？選他爸還是他媽？
他又長長地吸了一口氣，手指都在發抖，四處躲閃的眼睛終於停在一個位置上直視著我。
他的臉木然而又悲慟，之下掩藏著一座沈睡的火山。
“那我也要走了。”
我這才反應過來，原來是他要轉學了。
我的腦中閃過許許多多電影的情節，在最後離開之際表達自己的心意，然而看向臉前這個男生，總是覺得奇奇怪怪，不倫不類。
“那祝你新生活快樂。”
這是我腦中能夠想到的最好的祝福了。
“也有可能不走的。”他木然地扯動了嘴角。
我摸了摸自己的額頭，想知道自己是不是發燒做夢夢到這種場景。
真讓人頭疼。
他難道是想要我挽留他嗎？
“我真的，真的，不喜歡你。”
突然想到我還從來沒有正式地拒絕過葉亮，或許是我讓他心存幻想。
“距離高考已經沒幾天了。”我抱著真誠的態度說，“就算高考結束了也沒可能，我喜歡的是……”
我用力地在我腦中搜索了一下，卻是一片空白。
我喜歡的，我喜歡的是……
好看的，溫柔的，霸氣的，都不是……
“反正不是你這樣的。”我看著他的全身上下，用力讓自己的理由合適，“校服至少要掖到褲子裏面吧，空蕩蕩大跟個麻袋一樣，頭發太短了，還不幹凈，你的，你的鞋，邊兒也太臟了。”
他木木地看著我，對於我的攻擊毫無感覺，只是低頭看著自己的鞋，擡起頭的眼睛裏什麽表情都沒有。
我多少有些口不擇言，但是這樣的糾纏讓我太害怕了。我以為在我拒絕之後，葉亮和我就是陌生人了，但是我發現他的思維和我大大不同。
我挪到樓道的另一邊墻，慢慢挪動著腳步，希望在他沒有註意之時走回班裏去。
他卻又突然擡起頭，問我：“你會記得我嗎？”
“不會。”我斬釘截鐵地回答。
QQ號什麽的更是絕對不會給的！
他沒有任何表情，點了點頭。
午後的陽光貫穿樓道盡頭的窗戶打在地板上，他站在映著暖光的地板旁邊，藏在陰影之中，臉上沒有一絲血色，嘴唇龜裂，泛起一塊塊幹皮。
我懷疑是不是我拒絕得太徹底，但是想起來蘇放和我說，對於男的而言，不徹底拒絕就是有希望，為了高三的順利生活，我決定還是徹底一點。
徹底拒絕，不留念想。
我的徹底拒絕產生了效果，葉亮轉身走回教室。
他雙手插著口袋，走的異常緩慢，像是年級主任巡視上課。
我距離他大概有兩米遠，跟在他身後回教室。
大概走到樓梯處，他突然停頓了一下扭頭看向樓下。
從樓下傳來一個聲音。
“紫霞仙子你取個曲別針出來。”
命令式的口吻，是陳夏涼。
葉亮雙手插兜的姿勢不變，扭著的頭沒有動，大約過了幾秒鐘什麽也沒說朝前走。
大概陳夏涼又在行兇作惡為非作歹，我向來不喜歡招惹陳夏涼的事情，也目不斜視地朝前走。
“你倆是在搞對象嗎？”陳夏涼臉上光亮光亮的，塗了滿滿的一層油。
我幾乎是本能地甩過頭給陳夏涼一個眼刀子。
縮在角落裏瑟瑟發抖的董媛就這樣闖進我的眼睛中。
她被壓在墻角，陳夏涼的手掐著她的嘴。
陳夏涼不是第一次欺負人了，大家也都見怪不怪了。
董媛不停地搖著頭哭泣，她呻吟告饒著，腿完全軟下來跪在地上，她的頭被迫地揚著，拉起身子。
她斜著眼睛看向我，淚光中滿滿都是絕望。
我想起來，在我讀書的這些日子裏，好像每個班級都會有這麽一個人，仗著自己的拳頭厲害而隨便對別人揮舞，好像這個世界就只有他有拳頭一樣。
記得小時候我和蘇放也遇到了不少這樣的人，他們舉著那雙肉做的拳頭，就好像是舉著什麽聖旨一樣要別人聽他們的話，任他們捉弄。
我嘆了口氣，朝身後看了一眼，陽光奔襲而來，晃得我眼睛什麽也看不清。
我覺得還是不要多管閑事的好。
我瞇著眼睛轉回頭，小聲說：“陳夏涼，老班來t了。”
我轉身走向身後那邊空氣，叫：“老師好。”
鞋面落地，響起巨大的摩擦聲，刺啦刺啦是陳夏涼逃竄著滾下去的聲音。
董媛窩在角落裏，像是一個破碎的布娃娃。。
我走下去，扶起她，想要安慰她卻不知道從何開始。
她全身發抖，根本站不起來。
她抓著我的袖子，哭著說：“腿麻。”
許久之後又說：“胳膊麻。”
我蹲在她旁邊，用拳頭幫她敲打腿，盡量溫聲細語地和她說話。
她用手背拼命地擦眼淚，越擦眼淚越多，抽泣得氣都要喘不上來。
我掏出口袋裏的衛生紙給她擦眼淚，她張開手臂就要抱過來。
我手疾眼快地伸出手，五指抵在她的胸口。
我不習慣和人擁抱。
從小到大，我都是個奇怪的孩子。
在同齡的小朋友渴望擁抱，用眼淚來求得一個擁抱，我永遠都是冷靜地站在那裏看著。
在最渴望擁抱的年紀，我討厭擁抱。
“能站起來嗎？”我可以降低了語調，用冷颼颼的溫度掩蓋我的抗拒。
董媛點點頭，扶著我的胳膊站起來。
我幫她把掉在地上的眼鏡拾起來，眼鏡腿已經掉了一個。
另一個搖搖晃晃地掛在上面。
“我們去找班主任。”
“不要。”董媛突然站住，搖搖頭。
她的頭發本來就散作一團，搖動起來連眼睛也看不見，只剩下一團黑發搖晃著。
她突然之間就站不住了，靠著墻就摔下去。
如果自己不堅強的話，那麽再多的幫助也是沒有用的。
“你不去告訴老師的話，他以後……”
董媛不住地哭著。
說什麽話都是枉然罷了。
“王粲怎麽辦？”她突然嗚嗚地哭著冒出來這麽一句話。
“什麽？”
我感到意外，這件事情和王粲有什麽關系？
陳夏涼再喪心病狂，也不會去招惹王粲啊。
“那個打火機，打火機是我和王粲告訴老師的。”
“什麽打火機？”
“他們把打火機藏在水杯裏，王粲拉著我去告訴老師。”
我楞住了。
“王粲說她忘記數卷子，要去數卷子，讓我替她告訴老師。”
我腦中轟的一聲，迷霧散去，曾經迷惑不解的東西突然清晰。
我打了一個哆嗦，好像有什麽細密的長著觸角的東西在往我的身上爬。
她說完之後嗚嗚哭著，站起來朝外走。
我一把拉住她。
我從來沒有看見過這麽傻的姑娘，她無條件地信任王粲，毫無理由地信任王粲，好像相信王粲就是正確的。
“回教室。”我說。
我不知道對她說什麽，我只好對她說，回教室吧。
除了回教室，我似乎不知道該說什麽了。
“那王粲……”
“你知道為什麽大家不喜歡你嗎？”
我沒有想到她這個時候還在想著王粲，怒氣中來。
她呆呆地看著我，似乎是被我嚇到了。
“因為你傻，你學習成績還不好，學習成績不好還不努力學習，你就是湊活在這裏長個而已。陳夏涼根本不會去動王粲的。”
那時候的董媛覺得自己足夠關懷，足夠善良，足夠熱情，可是還是不懂為什麽大家不喜歡她。
我告訴她，是因為她傻。
我哀其不幸，怒其不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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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嚇了一跳，整個人都呆住了。
現在正是上課時間，樓道裏空無一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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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想幹什麽？”
我腦中警鈴大作，朝後退了幾步，看到廁所水池那裏有拖把，想著如果發生什麽事情，我就跑過去拿拖把打他。
“我媽，要離婚了。”
他低著頭，吐出這麽兩句。
我松了一口氣，還好不是感情糾葛。
並非是我冷漠，這世上，有人父母離婚，有的人根本沒有父母。
在我的記憶中，完全沒有父母這一選項。不過十六七的年紀，他們不負責任生了我，把我甩給了爺爺奶奶，兩個人一拍即散，各自去打工去了。
“哦，所以呢？”
我不懂葉亮為什麽要跟我說這件事情，我和他素來沒有什麽交情，純粹是他那封沒有藏好的情書才將我倆拉扯在一起，並且我也不想和他產生任何關系。
一個我討厭的男的突然來跟我說他父母要離婚了。
我是要安慰他嗎？
還是要幫他做出選擇？選他爸還是他媽？
他又長長地吸了一口氣，手指都在發抖，四處躲閃的眼睛終於停在一個位置上直視著我。
他的臉木然而又悲慟，之下掩藏著一座沈睡的火山。
“那我也要走了。”
我這才反應過來，原來是他要轉學了。
我的腦中閃過許許多多電影的情節，在最後離開之際表達自己的心意，然而看向臉前這個男生，總是覺得奇奇怪怪，不倫不類。
“那祝你新生活快樂。”
這是我腦中能夠想到的最好的祝福了。
“也有可能不走的。”他木然地扯動了嘴角。
我摸了摸自己的額頭，想知道自己是不是發燒做夢夢到這種場景。
真讓人頭疼。
他難道是想要我挽留他嗎？
“我真的，真的，不喜歡你。”
突然想到我還從來沒有正式地拒絕過葉亮，或許是我讓他心存幻想。
“距離高考已經沒幾天了。”我抱著真誠的態度說，“就算高考結束了也沒可能，我喜歡的是……”
我用力地在我腦中搜索了一下，卻是一片空白。
我喜歡的，我喜歡的是……
好看的，溫柔的，霸氣的，都不是……
“反正不是你這樣的。”我看著他的全身上下，用力讓自己的理由合適，“校服至少要掖到褲子裏面吧，空蕩蕩大跟個麻袋一樣，頭發太短了，還不幹凈，你的，你的鞋，邊兒也太臟了。”
他木木地看著我，對於我的攻擊毫無感覺，只是低頭看著自己的鞋，擡起頭的眼睛裏什麽表情都沒有。
我多少有些口不擇言，但是這樣的糾纏讓我太害怕了。我以為在我拒絕之後，葉亮和我就是陌生人了，但是我發現他的思維和我大大不同。
我挪到樓道的另一邊墻，慢慢挪動著腳步，希望在他沒有註意之時走回班裏去。
他卻又突然擡起頭，問我：“你會記得我嗎？”
“不會。”我斬釘截鐵地回答。
QQ號什麽的更是絕對不會給的！
他沒有任何表情，點了點頭。
午後的陽光貫穿樓道盡頭的窗戶打在地板上，他站在映著暖光的地板旁邊，藏在陰影之中，臉上沒有一絲血色，嘴唇龜裂，泛起一塊塊幹皮。
我懷疑是不是我拒絕得太徹底，但是想起來蘇放和我說，對於男的而言，不徹底拒絕就是有希望，為了高三的順利生活，我決定還是徹底一點。
徹底拒絕，不留念想。
我的徹底拒絕產生了效果，葉亮轉身走回教室。
他雙手插著口袋，走的異常緩慢，像是年級主任巡視上課。
我距離他大概有兩米遠，跟在他身後回教室。
大概走到樓梯處，他突然停頓了一下扭頭看向樓下。
從樓下傳來一個聲音。
“紫霞仙子你取個曲別針出來。”
命令式的口吻，是陳夏涼。
葉亮雙手插兜的姿勢不變，扭著的頭沒有動，大約過了幾秒鐘什麽也沒說朝前走。
大概陳夏涼又在行兇作惡為非作歹，我向來不喜歡招惹陳夏涼的事情，也目不斜視地朝前走。
“你倆是在搞對象嗎？”陳夏涼臉上光亮光亮的，塗了滿滿的一層油。
我幾乎是本能地甩過頭給陳夏涼一個眼刀子。
縮在角落裏瑟瑟發抖的董媛就這樣闖進我的眼睛中。
她被壓在墻角，陳夏涼的手掐著她的嘴。
陳夏涼不是第一次欺負人了，大家也都見怪不怪了。
董媛不停地搖著頭哭泣，她呻吟告饒著，腿完全軟下來跪在地上，她的頭被迫地揚著，拉起身子。
她斜著眼睛看向我，淚光中滿滿都是絕望。
我想起來，在我讀書的這些日子裏，好像每個班級都會有這麽一個人，仗著自己的拳頭厲害而隨便對別人揮舞，好像這個世界就只有他有拳頭一樣。
記得小時候我和蘇放也遇到了不少這樣的人，他們舉著那雙肉做的拳頭，就好像是舉著什麽聖旨一樣要別人聽他們的話，任他們捉弄。
我嘆了口氣，朝身後看了一眼，陽光奔襲而來，晃得我眼睛什麽也看不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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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瞇著眼睛轉回頭，小聲說：“陳夏涼，老班來t了。”
我轉身走向身後那邊空氣，叫：“老師好。”
鞋面落地，響起巨大的摩擦聲，刺啦刺啦是陳夏涼逃竄著滾下去的聲音。
董媛窩在角落裏，像是一個破碎的布娃娃。。
我走下去，扶起她，想要安慰她卻不知道從何開始。
她全身發抖，根本站不起來。
她抓著我的袖子，哭著說：“腿麻。”
許久之後又說：“胳膊麻。”
我蹲在她旁邊，用拳頭幫她敲打腿，盡量溫聲細語地和她說話。
她用手背拼命地擦眼淚，越擦眼淚越多，抽泣得氣都要喘不上來。
我掏出口袋裏的衛生紙給她擦眼淚，她張開手臂就要抱過來。
我手疾眼快地伸出手，五指抵在她的胸口。
我不習慣和人擁抱。
從小到大，我都是個奇怪的孩子。
在同齡的小朋友渴望擁抱，用眼淚來求得一個擁抱，我永遠都是冷靜地站在那裏看著。
在最渴望擁抱的年紀，我討厭擁抱。
“能站起來嗎？”我可以降低了語調，用冷颼颼的溫度掩蓋我的抗拒。
董媛點點頭，扶著我的胳膊站起來。
我幫她把掉在地上的眼鏡拾起來，眼鏡腿已經掉了一個。
另一個搖搖晃晃地掛在上面。
“我們去找班主任。”
“不要。”董媛突然站住，搖搖頭。
她的頭發本來就散作一團，搖動起來連眼睛也看不見，只剩下一團黑發搖晃著。
她突然之間就站不住了，靠著墻就摔下去。
如果自己不堅強的話，那麽再多的幫助也是沒有用的。
“你不去告訴老師的話，他以後……”
董媛不住地哭著。
說什麽話都是枉然罷了。
“王粲怎麽辦？”她突然嗚嗚地哭著冒出來這麽一句話。
“什麽？”
我感到意外，這件事情和王粲有什麽關系？
陳夏涼再喪心病狂，也不會去招惹王粲啊。
“那個打火機，打火機是我和王粲告訴老師的。”
“什麽打火機？”
“他們把打火機藏在水杯裏，王粲拉著我去告訴老師。”
我楞住了。
“王粲說她忘記數卷子，要去數卷子，讓我替她告訴老師。”
我腦中轟的一聲，迷霧散去，曾經迷惑不解的東西突然清晰。
我打了一個哆嗦，好像有什麽細密的長著觸角的東西在往我的身上爬。
她說完之後嗚嗚哭著，站起來朝外走。
我一把拉住她。
我從來沒有看見過這麽傻的姑娘，她無條件地信任王粲，毫無理由地信任王粲，好像相信王粲就是正確的。
“回教室。”我說。
我不知道對她說什麽，我只好對她說，回教室吧。
除了回教室，我似乎不知道該說什麽了。
“那王粲……”
“你知道為什麽大家不喜歡你嗎？”
我沒有想到她這個時候還在想著王粲，怒氣中來。
她呆呆地看著我，似乎是被我嚇到了。
“因為你傻，你學習成績還不好，學習成績不好還不努力學習，你就是湊活在這裏長個而已。陳夏涼根本不會去動王粲的。”
那時候的董媛覺得自己足夠關懷，足夠善良，足夠熱情，可是還是不懂為什麽大家不喜歡她。
我告訴她，是因為她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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